“骗子？”林夕轻声重复着这个词，目光平静得可怕。她看着自己的经纪人，那个曾带她走上巅峰，又陪她跌落谷底的女人。“周姐，过去三年，你让我去参加各种酒局，对着那些油腻的投资人假笑，敬一杯又一杯的酒，那是骗子吗？”

“你让我接下那些侮辱智商的网剧，对着镜头说连自己都不信的言不由衷的话，那是骗子吗？”

“你让我为了一个龙套角色，去给导演和制片人端茶倒水，赔尽笑脸，听他们讲带颜色的笑话，那又算什么？”

周姐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，嘴唇哆嗦着：“那都是为了生存！是为了让你有口饭吃！你以为影后的头衔能当饭吃吗？”

“我演了三年的‘小配角’，每天都在出卖我的灵魂，换一口饭吃。”林夕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千钧的重量。“那才是真正的零片酬。”

她转头看向陈宇，眼睛里，那熄灭了三年的光，重新燃起了一点火星，微弱，却倔强。

“他给我的，是尊严。”

“虽然，他可能只有四块八。”

周姐彻底愣住了。她不明白，尊严值几个钱？能付下个月的房租吗？

陈宇看着林夕，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个极浅的弧度。那甚至算不上一个笑容，更像冰面裂开的一道缝隙。

他从口袋里掏了掏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币，还有几枚硬币，那是他全部的家当。

他把钱放在吧台上，推到林夕面前。

四块八。

“这是我全部的现金了。”陈宇说，“算作，定金。”

咖啡馆里的阳光，正好落在那几枚硬币上，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。

林夕看着那四块八，看着那皱巴巴的纸币和闪着微光的硬币，眼眶瞬间就红了。这比她拿到过的任何一张巨额支票都更沉重，也更滚烫。

她伸出手，指尖微微颤抖，将那些钱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围裙口袋里，像收藏一件稀世珍宝。

然后，她抬起头，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
“好。”

一个字，斩断了过去三年的屈辱，也赌上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。

就在这时，陈宇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
他拿出来，是苏晚晴发来的信息，冰冷的文字显示在屏幕上，与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。

“团队是组成了，但天环集团已经动手了，我这边所有能用的资金渠道和拍摄场地都被他们全面封锁。我现在唯一能提供的，只有棱镜传媒在郊区的一个废弃影视基地，和一份对赌协议。陈宇，你敢签吗？”

棱镜传媒在郊区的废弃影视基地，更像是一座工业文明的坟场。

生锈的钢筋骨架刺穿灰蒙蒙的天空，破碎的混凝土块间，顽强的杂草宣示着自然的胜利。风穿过空洞的窗框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，像是在为某个被遗忘的时代唱着挽歌。

李默站在一堆建筑垃圾前，脚下是碎裂的瓷砖和积年的尘土。他环顾四周，那双曾装满创作火焰的眼睛，此刻只剩下灰败的死寂。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，可眼前的景象还是轻易击穿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。

“这里……”他开口，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，“就是我们的起点？”

旁边的林夕没有说话。她只是默默地裹紧了自己单薄的外套，目光扫过那些破败的布景墙，墙上褪色的涂鸦和剥落的墙皮，像一张张怪诞的人脸。相比起在咖啡馆里机械麻木地擦拭杯子，这里的荒凉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。绝望的尽头，或许就是新生。

唯有陈宇，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场。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尘土与植物腐败气息的空气，脸上露出的不是沮丧，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。

“完美。”他吐出两个字，语气里的赞叹货真价实。

李默和林夕同时看向他，眼神里充满了不解。

“这里充满了被抛弃的故事，每一道裂缝都在呼吸。”陈宇伸出手，抚摸着一根裸露的、锈迹斑斑的钢筋，仿佛在触摸一件艺术品，“那些光鲜亮丽的摄影棚是假的，是塑料的。只有这里，充满了真实的质感和生命力。我们要把这座坟墓，变成艺术的殿堂！”

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感染力，让李默心头一震。疯子，这个念头再次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。

陈宇没有再多解释，他闭上眼睛，心中默念。

【C级·城市生态和谐术】启动。

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。变化并非翻天覆地，却在细节处悄然发生。原本杂乱无章疯长的藤蔓，开始沿着残破的墙体攀爬，形成一幅充满哥特风格的天然壁画。几只在垃圾堆里觅食的野猫，抬起头看了看他们，随即优雅地跳到一旁，蹲坐下来，像忠诚的卫兵。角落里悉悉索索的虫鼠声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几声清脆的鸟鸣，一只胆大的麻雀甚至落在了不远处一截断裂的横梁上，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这几个不速之客。

破败依旧，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死气，却被一种野性的、坚韧的生机冲淡了。这里不再是单纯的废墟，而成了一个充满故事感的“乌托邦”雏形。

李默和林夕都看呆了。他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，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环境的改变。李默心中的灰败被这奇异的景象驱散了些许，他看着陈宇的背影，眼神变得复杂起来。

就在这时，一阵沉稳的引擎声由远及近，打破了废墟的宁静。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商务车缓缓驶来，停在了空地边缘。车门打开，苏晚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，踩着高跟鞋走了下来，身后跟着两名神情冷峻的助理。她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，轻易地剖开了这里的原始与混沌。

她走到三人面前，目光在焕发生机的废墟上一扫而过，最后落在陈宇身上，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。

“看来，你很喜欢我为你挑选的‘宫殿’。”

她没有废话，身后的助理递上一份文件。“这是对赌协议。”